裴琰的腹部有三道狰狞的砍伤,她今日才看见。手臂上有,胸口上也有,有一些是在致命处,看得人的心,的确也惊了一跳。从前光洁如冷玉,轮廓鲜明的身躯此刻斑驳入眼,半身狼藉。想不到金尊玉贵,高高在上的帝王,脱掉衣袍竟是这般模样。裴琰只是语声很平静的道:“往日你我同寝都是穿得规规矩矩,是以你从未发现朕身上致命的刀伤。你也不曾问过一回,朕为何日日都要抹膏药,你即便是看见也不过问一次,背过身就走。”裴琰语气有些不经意的显露委屈起来,抹膏药这还不是怕留疤吗。。。。。。他咽了咽喉咙继续道:“南陵一战,朕被裴占暗算,失了所有军粮。盘龙峡谷,朕以为朕的命就要搁在那里了。朕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,让士兵带着朕的书信交给先帝,保全你,放你离开。朕当时想着,算是背弃你我往日誓言了,朕这辈子都无法回来了。”江云娆整个人泡在水池里,将正脸侧了过去,隐在白雾缭绕的池子里,看不清她的面容神色:“苦肉计是吗?告诉我这些做什么,这些伤痕也不是我造成的,我看了也没感觉。”皇帝深沉漆黑的眉眼闻言有些黯然失意,密集纤长的鸦羽敛住一半失色的眸华:“南陵战事一完,朕跑死三匹马,路上伤口反复崩开。鲜血浸染盔甲,马背上全是朕的鲜血,朕不敢耽搁一刻。一手捂住自己的腰腹,一手加速挥动马鞭。太医说,朕不将自己的命当命。班师回朝朕晕倒在宫中,腰腹的血肉与盔甲粘连。可是朕只是算着时间,你我一年之期要到了,朕既然活着,就不能失约。”裴琰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,黑眸深了深:“朕当时再疼也不觉疼,还没有在孤鹜峰下看见你书信,不见人影那一刻疼。太医告诉朕,朕腰腹的伤口过深不能一直泡在硫磺泉里,这几年都不能了,往后说不定还有后遗症。”“江云娆,支撑着朕在盘龙峡谷突围的,就是朕念着你,不能失约。”裴琰垂下眼眸无力的看着她,甚至是心痛。“朕怪过你,而今只怪自己。或许朕一身伤痕的痛,也是在与你当日分娩感同身受。朕流的血,是你的泪,每一滴都是对朕的惩罚。”年轻却又透着沉稳的男人坐在岸边,半透的白色长裤在水中印透他修长的双腿,轻纱飘浮着。在白雾缭绕的水边显得缥缈,可那双漆黑的瞳孔却在隐约里,光影又再次坚定。江云娆此刻那双嘴唇微颤了下:“你别说了裴琰,我知道你这是苦肉计。”裴琰穿过重重水汽蒸腾的温泉池,眸光落在她身上:“你知道是计谋,为何还要落泪?”江云娆想要逃避这个问题,扯了岸边的纱衣就要逃离。裴琰跳入水中,将她拉扯回来,下巴抵在她的耳边:“朕就是要看看,你的心能硬到几时,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朕?哪怕是恨也是好的,没有爱哪来恨?”裴琰最怕她冷冷淡淡,一副平静的样子了。江云娆闭上双眸,冷道:“你放开我好不好。”